【譯評】大亨比一比｜喬志高與《大亨小傳》的世紀情緣

今年有幸搭上電影潮流，幫漫遊者文化翻譯了《大亨小傳》。在開譯之前，曾做過版本比較，共計經眼21種版本，包括遠流（2012）、好讀（2012）、商周（2012）、新經典（2012）、志文（2010）、立村（2009）、風雲時代（2008）、譯林（2007）、晨星（2002）、時報（2001）、錦繡（1999）、探索文化（1998）、萬象（1995）、漢風（1993）、自華（1986）、逸群（1985）、遠景（1982）、大行（1971）、今日世界（1970）、中華（1969）、正中（1954），不妨就來個大亨比一比，還是從喬治高與《大亨小傳》的世紀情緣說起吧。
1971年，喬志高（1912-2008）的《大亨小傳》由香港的今日世界社出版。今日世界出版社隸屬美國新聞處，在冷戰時代宣揚美國自由、民主等價值觀，針對中國大陸以外的華文世界發行書籍刊物，喬譯《大亨小傳》因此銷售到了台灣。

在此之前，台灣已可見The Great Gatsby兩種中譯本：黃淑慎的《永恆之戀》（1954）和王潤華、淡瑩合譯的《大哉！蓋世比》（1969），然而，喬譯才氣縱橫，論正確、論流暢，都在黃譯和王譯之上，故而成為台灣《大亨小傳》的主流譯本，至2001年時報文化出版喬譯增訂版為止，遠景、自華、萬象、探索、錦繡，共計6家出版社出版過喬譯，而「大亨小傳」四個字遂成為The Great Gatsby的定譯，不管1973年Robert Redford主演的電影、1985年的影集，還是2013年Baz Luhrmann的電影改編，在台上映時，皆以「大亨小傳」作為片名。

（左）1970今日世界（中）1985逸群（右）1982遠景

（左）1995萬象（中）1999錦繡（右）2001時報

（左）1998探索文化（右）喬治高手稿

喬氏和《大亨小傳》的情緣，可上溯自上世紀30年代。當時喬氏在紐約第二大道舊書店發現The Great Gatsby的1925的初版書，批價僅十元左右，鑒於名著原版不可多得，喬氏立即購入。1968年，喬氏在香港參加中文大學「翻譯問題研討會」，碰見今日世界出版社的林以亮和李如桐，並順道造訪美新處處長Sanford Marlowe，喬氏遂在這三人的鼓勵之下提筆翻譯《大亨小傳》，所根據的便是當年在紐約舊書店買的Charles Scribner’s Sons初版本。

《大亨小傳》雖然是喬氏首次翻譯文學作品，但初試啼聲便一鳴驚人。喬氏曾長時間住在紐約，離作者費茲傑羅的年代又近，原著中兩首1920年代的流行歌曲（第四章的The Sheik of Araby和第五章的Ain’t We Got Fun），喬氏翻譯時不但記得，甚至能唱上幾句。喬氏住在紐約期間，不僅足跡遍及長島的「東卵」（Great Neck）和「西卵」（Little Nick），還同當時的女友（也就是後來的太太）在小說中的廣場飯店跳舞、坐馬車遊中央公園。因此，喬氏對此書特別有共鳴。

喬譯《大亨小傳》忠實流利，做到字字譯出，卻不字字照譯，譯者語言修養極佳固然是一大原因，另一緣由則在於喬氏翻譯態度嚴謹，凡有疑處必推敲斟酌，與人切磋琢磨。喬氏寫給林以亮的信中便有這麼一段話：「譯文第六頁，形容湯姆郣堪能最初出現，我初譯『兩腿拍開』，自己覺得生動，可是這種說法根據上海話，在原則上不能通過，改作『分開』似嫌無力。校樣中先改為『叉開』（意思不完全相同），後又改為『劈開』，不知究竟對否？」

林以亮不僅催生喬譯《大亨小傳》、指點喬氏譯稿，而且還是「大亨小傳」這四個字的創始者，而喬志高與「大亨」的情緣，便從上個世紀30年代延續至今，期間雖不乏批評聲浪，例如1975年11月楚茹於《中華日報》批評喬氏將caterwauling（貓兒叫春）譯成「連番怪叫」令譯文索然無味，但整體而言，依然瑕不掩瑜。或許就如喬治高所言：在語言修養的大前提下，文學翻譯見仁見智、各有千秋，「每個譯者都有權抱持自己的主張，每個譯者對原著的作者，都只能做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