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倡崇白話而廢文言的裘廷梁 |
白話文運動發源於清朝末年的中國南方,當時維新派知識份子為了富國強民、開啟民智,紛紛創辦白話文報紙,以通俗的白話文向不懂文言文的民眾介紹新知。不過,這些維新派人士在向其他知識份子喊話時依然是用文言文,例如光緒舉人裘廷梁(1857~1943)1898年在上海《蘇報》發表的〈論白話為維新之本〉,便是以文言文論述白話文的八大好處——「一曰省日力」、「二曰除驕氣」、「三曰免枉讀」、「四曰保聖教」、「五曰便幼學」、「六曰煉心力」、「七曰少棄才」、「八曰便貧民」。
裘廷梁不只寫文章大力鼓吹「崇白話而廢文言」,更在1898年創辦《無錫白話報》(後改名為《中國官音白話報》),由姪女裘毓芳(1871~1904)擔任主編,以白話文著述、翻譯中外新聞,此後各省相繼創辦白話文報紙。據統計,民國成立(1911)年前全中國共計出版150種白話報刊,而且白話報刊的陣地逐漸由南方向北轉移,最著名的要屬1904年彭翼仲(1864~1921)於北京創辦的《京話日報》,銷售量達一萬多份,培養出五四白話文學的讀者群。
《新青年》刊登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 |
由於白話文是以北方官話為基礎的書面語,南方民眾難免覺得生疏,北方民眾則較容易接受,因此,《京話日報》創辦後,北京後便成為白話報刊的大本營,滋養了一整代的少年讀者。1917年,胡適(1891~1962)等人提倡白話文運動,則讓白話文逐漸普及於知識份子之間。當時知識份子仍然以文言文為書寫媒介,認為白話文是讓下層民眾用的,胡適1917年1月1日在《新青年》發表的〈文學改良芻議〉,便是以淺文言「主張今日作文作詩,宜採用俗語俗字」,不僅著述如此,胡適翻譯西洋文學用的也是文言文,例如1914年的《哀希臘》(The Isles of Greece),便是以楚辭體翻譯翻譯浪漫主義詩人拜倫(George Gordon Byron,1788~1824)的詩句:「往烈兮難追;故國兮,汝魂何之?」
胡適早年進家塾讀書,古文底子深厚,1910年赴美留學,〈文學改良芻議〉和《哀希臘》都是在美國發表的,1917年歸國任北京大學教授、用白話文講學後,才開始用白話文寫作和翻譯,1918年發表〈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便是以白話文鼓吹「國語的文學,文學的國語」,此外,胡適還以白話文翻譯1918年普立茲詩歌獎(Pulitzer Prize for Poetry)得主蒂絲黛兒(Sara Teasdale,1884~1933)的詩作〈關不住了〉(“Over The Roofs”):「我說『我把心收起,/像人家把門關了,/叫愛情生生的餓死,/也許不再和我為難了」,並稱這首譯詩是「新詩成立的新紀元」,堪稱現代白話文學的起點。
中國白話文學起點的作者 |
Serene descent, as a red leaf's descending
When there is neither wind nor noise of rain,
But only autumn air and the unending
Drawing of all things to the earth again.
So be it, let the snow fall deep and cover
All that was drunken once with light and air.
The earth will not regret her tireless lover,
Nor he awake to know she does not care.
凋墜靜好,如紅葉飄落在
無風聲無雨喧的時節,
只有秋涼和永不止息
收呀收地將萬物收回大地。
就這樣,任雪花飄落深深
掩蓋住迷醉在光裡空裡的曾經,
大地不會惋惜她那不知疲倦的戀人,
他也不會醒來發現她竟如此不上心。
蒂絲黛兒在42歲時寫下〈墓誌銘〉——第一段寫深秋謝了紅葉,萬物飄零,烘托出死亡的氣息;第二段時序入冬,時光是「不知疲倦的戀人」,大地是「不上心」的情人,在歲月流轉間任飄雪「掩蓋住迷醉在光裡空裡的曾經」。蒂絲黛兒以此意境作為墓誌銘,或許早已預見自己詩中的點點流光,將會隨著四季遞嬗而逐漸黯淡,大地不會惋惜,逝去的時光也不會轉醒。
但在時空裡旅行的足跡會留下。清朝末年中國南方維新派知識份子為開啟民智而推行的白話文運動,雖然在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後歸於沉寂,此後白話報刊的陣地轉而北上,在北京蓄積勢力,期間留美學生胡適、梅光迪(1890~1945)、任鴻雋(1886~1961)在美國談論白話文學革命,其中胡適在1917年歸國後翻譯美國女詩人蒂絲黛兒的情詩〈關不住了〉,這位來自異域的繆思站在中國現代白話文學的起點,等待1919年五四青年撼動高踞文壇千年的精緻文言文,我手寫我口的時代真的來了。
但在時空裡旅行的足跡會留下。清朝末年中國南方維新派知識份子為開啟民智而推行的白話文運動,雖然在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後歸於沉寂,此後白話報刊的陣地轉而北上,在北京蓄積勢力,期間留美學生胡適、梅光迪(1890~1945)、任鴻雋(1886~1961)在美國談論白話文學革命,其中胡適在1917年歸國後翻譯美國女詩人蒂絲黛兒的情詩〈關不住了〉,這位來自異域的繆思站在中國現代白話文學的起點,等待1919年五四青年撼動高踞文壇千年的精緻文言文,我手寫我口的時代真的來了。